Friday, April 4, 2014

我们的家(1/2)

      我叫黄邦交,1935年出生在当时还是砂罗越王国的新福州--诗巫拉让江边新南村中部的一个普通家庭。出生时我们是住在一座烘房兼住家的高脚楼的楼上,我有一个哥哥及一个姐姐,还有三个弟弟及三个妹妹。我的父亲出生在中国福建省古田县卓洋村,在三岁及五岁时,祖父母相继去世,由其舅母即陈立训表叔的母亲带大。18 岁就离乡背井跟着乡亲来到诗巫垦荒种树胶。我的母亲也是出生在古田县横洋村,五岁时外公去世,外婆则改嫁,应该也是由横洋的亲戚带大。我相信是立训表叔的父亲赞汤舅公作主把我的母亲托人去诗巫,并替她作主给我的父亲成亲,那时我的母亲应该才15 岁。后来舅公也来诗巫并与乡亲在民丹开了一间豫丰汇兑庄,专门替来番客汇钱回中国乡下亲人,也贩卖一些乡下的土产给番客,以解乡愁。在我的记忆里,舅公每次来诗巫都喜欢住在我们的家,而不是长住他儿子立训表叔的家,我想他一定是把我的父母亲看作也是他的子女,连我的名字也是舅公给我取的。 

    记得我两岁多时,在家的门前楼梯上,不小心被姐姐推倒,从楼梯上跌到楼下的泥土地上,幸亏无大碍。不久后我的姐姐却染病去世了,她应该只有6 或7 岁。母亲非常伤心,我还记得我的父亲把姐姐用布包了就抱走,划船到拉让江的对岸王士来的墓园给埋了,从此大家再也没有人提起姐姐的事,我也没有问妈妈姐姐是怎么死的,但我却记得很清楚。我们的住家很简单,楼下是泥土地,堆放供烘房燃烧用的木材,楼梯可供二人同时上下,但没设扶手;客厅也是整理和囤积树胶片的地方,有一条走廊去厨房,走廊的一边设有靠背的长凳,有靠背但没有墙壁,可让大家坐着谈天话家常,而不受烘房热气的困扰;睡房在左边,用两条长凳上铺木板,再盖上草席就成一张床了,用木箱叠起来就是衣橱了;有一次我要拿衣服冲凉时,发现有一条黑色的毒蛇卷躲在衣服后面,赶快叫妈妈来,她一看不动声色,赶快去烧一壶滚水,向毒蛇浇去,毒蛇在箱子里乱滚挣扎,不一会一米多长的黑蛇就用火钳给拉了出来丢进江里被水冲走。据说早期涨潮时还有鳄鱼爬到我们家的楼下呢!胶工还给我看他在割树胶的时候被狗熊咬伤的痕迹。

   后来,我的爸爸请人就在附近整理出一块地,另建了新房子,也是高脚楼,有三个房间,一个大的另一间一样大的,但割成两间。有走廊通往厨房及储藏室。大房间是爸爸及妈妈睡的,他们各有一张大床,弟妹小时都跟爸爸妈妈睡,我和大哥则睡小房间,另一房间后来则给从乡下来投靠爸爸当养女的眉珠姐姐睡,后来珠姐姐出嫁了,而我则当了小舅子,到姐夫家请珠姐姐及姐夫回门。后来就很少机会见面,直到前些年在美里由邦禄带去珠姐姐儿子的家,才又见到珠姐姐, 可是她已经于2013年中去世了,享年90 岁。新家建在低地,大潮来时足足有两英尺深,我们在窗口都可以看到大鱼游来游去。这也给我们一些方便,我们可以把从江上拉来的树桐,等大潮来时拉到靠近烘房的地方,再把它锯短并剖开成细片,用来作烘房的燃料。

   爸爸从中国替祖父母埋葬后回来的时候,却带了一个媳妇回来给大哥成亲,那是娥媚大嫂,珠姐姐的房间就成了大哥大嫂的新房。娥媚大嫂来我们的家没有多久,一天下午和二妹到码头去洗衣还是冲凉,却不慎跌入江里,因她不黯水性,二妹还小,无法伸出援手,被水溺死。我在学校上课,听说立刻赶回去,但江水滔滔那里去寻呢?大家只好等隔天她浮起来再收尸。多少年后妈妈也跌入江里,这回妈妈幸运有侄儿祖忠在场,立刻跳进江里把妈妈拉到岸边才救了妈妈一命。在早期大家都靠江生活,不止喝江水,也靠水上交通,但也被夺走许多宝贵的生命。 



 

新家更靠近拉让江,我们的厕所就建在江边,为了把小便收集起来当肥料,小便都在门口的小便桶或房间内的尿桶或尿壶解决,但大便都得走约五十米到江边的厕所去解决。我们还有一个让摩多船停泊的码头,利用两条浮木,上架横梁固定住,再铺上木板就成一座码头,接上一条可滑动的楼梯,以调节江水的起落,当江水退到低潮时,梯子就很陡,不习惯的人若没人帮忙就很难上下。我们的大姑妈是缠脚的,每次她来时,我们都非常当心。我们读小学时,因乡村有开南学校,我们可以住在家里,可是上了中学,我们都得寄宿在学校的宿舍里,因此最后只剩下父母二人留守乡下的家,我们只能每星期回去住一个晚上,就要回宿舍。后来因为地方上不安宁,父母也搬去市区住。我们结婚回诗巫时, 我们还在老屋住过, 等到祖毅八个月回去时, 我们只是去旧家把狗带来市区养.  狗儿很念旧,  看到我们就扑上来,  害毓清吓得半死!  而江边的家,后来也因为江边的泥土流失,变成危楼,结果只好叫人家拆掉。
    我的爸爸除了栽种及管理自己的胶园外,也帮忙管理亲戚的、学校的及公会的胶园,因此时常得去明那丹附近的古鲁仆、麻罗或东来一带巡视,许多时候是靠步行去的,需要一天的时间才能抵达东来,再一路巡视下去。但有的时候若有亲友也要去,则安排自己划船去,我也曾搭顺风船去过一次,当然得帮忙划船,船可以直达麻罗。我的爸爸在社区里相当受人敬重,因此做了许多年的坡长,也做了开南学校很多年的董事长。二战结束后,有一段时候地方上不大安宁,因此我们家允许拥有一支猎枪,我还用它来打猎或射鸟甚至松鼠等,后来因大家都搬到市区以求保命,我们的爸妈还死守老家,也真有强盗来试图抢劫,好在我们家有猎枪,老爸只好用猎枪开了数枪,以示不屈,强盗也没想到会遇到猎枪顽抗,只好知难而退。顺便提一下,日治时代,陈立训表叔一家为了避难也从市区搬来开南学校暂住。光复后,来开南当校长的却是被日军关押差点被日军处死的陈立均舅父,上光华中学的时候,却是陈光宇舅父当校长,发起设立福华银行的是陈立训表叔等人,我的爸爸为了支持他们设立银行也踊跃参股,以五个孩子的名字各认购6000 股计3000 元,没有想到若现在还持有则可值百万元,可是谁又会预料到有这么一天呢? 

    日治时代,拉让江边的空地都开垦作了耕地,种起稻米或小米。我们家门前的一块空地也种了稻米。但是那只是一小片地,因此爸爸还是跟大伙儿去较远的近海的耕地种稻,有时我也会跟着去看热闹,住在临时的亚答屋里,晚上睡觉被鬼压,吓得半死。大家都说芭头有土人的坟墓,被鬼压是常有的事,不必介意。有一次跟着爸爸及大哥还有一个爸爸的朋友,划着船要去田芭,路经日军检查站,如常去时不必停泊受检查,回时必须受检查并缴粮税,这次却出了状况,被追迫转回头,爸爸及他的朋友被带上检查站,被木棍在屁股上打了三棍才放行,我和大哥因年纪小,幸免于难,但也吓得半死! 

    在家时妈妈时常得出去采供猪吃的小树的嫩芽,或采黄梨的嫩心或迷连来作菜,我则在家看顾弟妹及煮午餐供大家吃。我们家的灶特别高也特别大,我需要站在凳子上才能应付。还有一次有两个日军的暗牌来查家,我们都吓得半死,我们还特地开了一罐保留了多年的菜心请他们吃粥,因为我们为了节省米粮,午餐及晚餐都吃粥。我们还接待过几位被日军羁押的太太来家过夜,好让她们隔天一早去探监,如孝声的妈妈及立均舅母等。孝声的爸爸却不幸在日军投降的前夕被枪毙而殉难。我们家为了防备,都准备好一些细软,以供逃难时拿了就走。日本投降,日军深夜利用船只撤退时,沿江用机关枪扫射,恰好爸爸及大哥都去田地不在家,妈妈一声令下,我们都背了准备好的细软,连油灯也不敢拿,逃到树胶园里,分散躲在大树头,以免万一被一网打尽;人到了紧急时,根本都不会想到周围黑漆漆,万一有蛇或其他野兽来攻击怎么办?。日本投降,  我们看到澳洲联军与土著列队从上游押着两个日本兵从我们家后面的木板路向下游走去,  在开智学校过夜,  后来听说那两个日本兵当晚就被土著杀了当晚餐吃了.

   妈妈作月时,为了节省有时都不请陪月,许多时候杀鸡煮鸡汤就由我负责,每次我都把姜炒得香香的加上米酒而被妈妈骂,说喝了鸡汤太热容易闹便秘,  也容易引起偏头痛。烫鸡汤面线则是爸爸的拿手绝活,因为爸爸不会生火,但会用土油气炉来线及热汤。妈妈对谁都很凶,但对我却特别好,我上高中的时候,她买了一架礼里脚踏车给我,我刚出来工作的时候,她还给我6,000 元买汽车呢!因此每次当她生气时,妹妹们就会对她说不然我们叫二哥来,她就会静下来。妈妈在生爸爸的气时,总嚷着要回中国横洋的老家去,后来中国开放了而马来西亚也解禁了,我就带妈妈和我们一家去参加中国华东游,最后离团回乡为祖父母的坟墓开祭,以圆我父亲的遗愿,并去横洋妈妈的老屋参观,妈妈离家六十年,在看了她曾住过的房间后一语不发,但再也没有提起回老家的事。 

    战后爸爸为了埋葬搁在棺寮里达30 年之久的祖父母的遗体回乡下的时候,曾请铁板算替他批命,说他至少可活到69 岁,若能度过则可延命至73 岁。因此他在这之前就预先准备了自己的坟墓,而在69 岁的时候,也真的发生了一次劫难,他在用刀斩扇子的时候,扇子的竹片却意外地飞进他的眼睛,使到他的一只眼睛瞎了,也因此逃过一劫;73 岁时又因为单眼无法测距离而跌入沟渠,也无大碍,又逃过一劫,结果活85 岁才在灯油燃尽下,走完他的一生。妈妈向来对爸爸有怨言,但当爸爸咽下最后一口气时,她却哭得最伤心。

   我曾跟四弟商量由他编[ 黄氏家族通信录 ],后来才叫祖毅利用通信录把黄家的家谱放到网上,可让分散在世界各地的黄家子孙,只要上网,就可以知道其他成员的现况。也顺便叫他把公公婆婆的坟墓的确切位置用GPS测量了放上网,祖毅觉得曾祖父母的坟墓确切位置更加重要,因此才萌起回乡祭祖的念头,顺便用GPS把确切经纬度记录下来放上网。结果四弟发起组团回乡祭祖,而祖毅却因儿子荣靖小六会考,要报名选中学,而无法离开,但竟也招到15人参加,我的年纪最大78岁,祖彦的儿子最小才两岁,于2013年12月17日动身前往中国旅游兼祭祖,距离上次1984年我带妈妈及我全家回乡,替爸爸为祖父母的坟墓开祭以来,已将近过了3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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