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dnesday, June 12, 2013

我的求学历程--大学

在东京当时只有亚细亚大学,不但设有日文班,还大事招收留学生,而其他的大学一般上只是应酬而已。早稻田大学则与众不同,它从战前就大力招收中国的留学生,因此它甚至设有留学生部,专门负责招收并照顾留学生,也特别有专门为留学生设计的留学生入学考试。战后因为日本对侵略战争的赔偿问题,与东南亚各国协商,利用部分赔偿金,让各国的学生在日本的大学受教育;早稻田大学就有许多印尼来的赔偿生,因为是日本政府出钱,因此大家都想多逗留几年享受享受,故意不要毕业,结果校方颁布在大学攻读的学生必须在七年内毕业,大家的成绩不管好坏,都得领了毕业证书回国。

                                    50 年代早大的标准校服

                                               留学生代表

早稻田的理工学部分第一和第二理工学部,第二理工学部是专门让那些半工半读的学生在傍晚上课,我们一斑有89 个学生,其中三人是留学生,我的学生证号码为330288 ,还有两位来自冲绳,因为当时冲绳还是美军占领地,因此他们也是留学生。学生证号码中,33 是昭和33 年入学,02 是电气工学科,88 才是我的排号。


在早稻田大学求学期间,有几样大事值得特别记录下来。1957 年甲级战犯岸信介在美军的支持下登上日本首相的位置,提出修改日美安全保障条约,引起日本广泛的反对浪潮,向来以在野党自居的早稻田大学的学生不可能缺席,学生时常组织示威游行,罢课更是家常便饭。我也曾参加过他们的队伍,由校园游行到国会大厦,大家举着标语牌或拉着布条,写着“打倒岸信介” 或“反对安保条约” 等,看他们把国会大厦的外围铁闸门给推倒拆掉。甚至有一次一名叫 “ 桦美智子” 的他校女学生在与警察的冲突中丧命。早稻田的棒球队去中国访问,得到当时中国的总理周恩来的接见,因为周总理曾经在早稻田大学当过听讲生,也算是早大的校友,大家都引以为荣!地球上第一个上太空的苏联人加加林来校演讲,轰动一时,大家多希望他能在演讲中,说出他在太空讲的一句名言 “ 地球是蓝色的!”(地球は青かった),可是他没有说出来,令大家很失望!美国总统肯尼地的弟弟罗拔肯尼地想参选美国总统,也来校演讲,当时反对日美安保条约的声音正盛,大家都想听听他的说法,但他没有说,也令大家失望!在校期间,留学生部主办了一次北海道旅行,参加的除了留学生之外,还有对留学生或留学生所在国有兴趣的日本学生,我也邀了几位他校的学生参加,一团三十多人浩浩荡荡游北海道一圈。因为是留学生部主办的,因此得到北海道早稻田校友会的大力赞助及协助,不但举行盛大的欢迎会,在北海道期间,乘搭火车时都可享有优先入闸的优待。留学生部也举办了一次攀登富士山的活动,当然得到喜欢登山的日本同学的指引和帮忙,这一次我的房东的儿子及其他留学生也受邀参加。爬到半山,那些女同学都行动缓慢起来,幸亏有日本同学帮忙她们拿背包,搀扶她们走完上山的路,其实也有一些男生也得高山症,头晕呕吐,但在高山休息一宿之后,都在第二天完成攀登富士山的壮举!

                                                         学生游行

      苏联第一个太空人-- 加加林
 
                                               北海道早大校友会代表

                                       北海道早大校友会合影

                                                      与矮奴族合影

                                                       扎幌啤酒厂

                                                   登昭和新山

                  
                                                        登富士山


进了早大,我还是住在日华学会的宿舍。那一年我回砂罗越省亲,回去东京前被告知日华学会因产权纠纷已关闭,同学把我的行李搬到中野区他们租的地方。我也在那里租了一间房与他们隔邻,但不久屋主要把老房子拆掉重建,又只好再搬家;这一次我搬到板桥区的一间新建的房子,屋主是一位单身女时装家,把家里三个房间租给学生,我住其中一间。后来孝声得到消息,我们在东京最早认识的一位宇野太太,他们的家增建了二楼要出租,在东京若房子有空房而不出租,须缴重税,孝声邀我一起去向她各租一间,就这样我在宇野太太的家一住就是五年,直到我工厂实习完回家才离开。宇野太太的丈夫是日本邮船的一位船长,常年不在家,家里还有船长的老母亲及一对子女。我们在她家如同家族的成员,他们吃什么我们也吃什么,他们去游泳溜冰,我们也一起去。宇野太太一次在下巴士的时候跌倒受伤,在医院住了一个月,我就负起照顾两个读小学的孩子,那时孝声已毕业回国,船长的母亲也进了养老院。后来,宇野太太还来新加坡、砂罗越及椰加达拜访旧留学生,我和当时还只是我的女朋友毓清一起带她游马来半岛。近年她却得了老年痴呆症,连她的女儿都无法辨认,真是可怜!
宇野太太(左2)砂罗越诗巫长屋
槟城(右2)
吉隆坡(左2)
宇野船长(右2)经新加坡
 
宇野太太(后排左起4)
 
虽然读了一年的日文,但那只是皮毛而已;我们在课堂上只听懂会话的部分,其他专业的名词及比较深奥的表达,都无法理解,直到三年级才有办法应付。在大学的课堂里,既没有教科书,也没有参考书,全凭教授的一本微黄破烂的笔记本讲课。我报读的是电气工程,虽然其他国立大学的课程,都得到三年级才进入专科,但早大却在一年级时,就开始教授专科,许多日本同学到三年级时,都修完必修科,而我到了四年级还在拼好几门的必修科。直到我退休后,我研究紫薇斗数,才明白原来我的一生有许多贵人,每次遇到困难,都可以在不知不觉中自然化解,让我活得那么舒服。话说我虽然听不懂教授或讲师们的讲解,无从作笔记,但竟然有日本同学自发地把他的笔记本交给我,叫我回家慢慢地抄,而且不止一个,每科都会有人把笔记本借给我。即使现在我们还是有联络,每年十月的最后一个礼拜天,我们都会在东京早大校友会馆聚餐,联络感情,互诉离情。这几年因失去老伴,一个人不便参加,但还可在网上把聚会的情景展现在我眼前。

                                                        与教授合影

当时日本政府不允许留学生在假期打工,因此我都利用假期选读一些别系的科目,例如社会学、政治学、经济学、论理学、人文地理学,甚至俄文。尤其我对社会学特别有兴趣,考试的题目是将来的社会会有什么样的变化?我记得我提出将来的社会,生孩子将不是女人的天职,男人也一样可以生孩子,被老师认可还得了一个优等,没有想到不久前有报道,在国外真的有男人怀胎的信息,真想不到会来的这么快。

因为理工科试验室的器材很贵,因此我们的教室都是单层的简陋的木板屋,加上那些穿日本传统木屐的学生 ,在走廊上疾步行走时,简直有如黑道在拍片呢!我们在高中时,实验室里的器材,连摸都没有摸过,更不用说亲自作试验;因此到了大学,走进实验室,都不知道从何做起?幸亏同学叫我跟着他做,慢慢地也走出困境。到了体育课,我想我从小就在江边游泳,一定可以胜任,没想到教练问我擅长什么式,我都不知道自己的游泳是什么式,教练只好叫我跳下去游给他看。后来教练无奈地对我说那是 “ 狗扒式 ”,真是羞愧到无地自容的境地。

到了挑选毕业论文的主题时,我考虑到砂罗越没有任何电气工业,因此可以考虑的只有发电厂,我就选择了 "  火力发电厂的经济性运营 ",与其他两个日本同学一起探讨和经济性计算,我们三人分工合作,我的日文比较差,大家建议我负责计算。当时还没有电脑设备,我们只能用手摇计算器计算,一个例题需花一星期,难怪日本同学才让我搞计算。后来校方买了一架电子计算机,但没有软件,所有计算都得由自己把方程式翻译成电脑语言,再让它按照自己写的程序计算。这么一来,一个例题只需半小时就可以得出答案,省时省力多了。可是全校只有那么一架电子计算机,大家都争着要利用它,一星期只能分配到有限的时段来执行计算,也花了我三个月的时间。

负责指导的教授是埴野一郎先生,他是一位电力专家,对留学生比较亲切,不摆架子,很容易商量,很多都选他的命题。在毕业论文的考核会上,他多么担心我会出差错,因此在紧要关头,他都会用简单的日语提醒我,怕我误解了问题。拿到毕业通知书时,我真高兴!终于可以堂堂正在地上台去领毕业证书。后来才知道当年毕业的学生竟有六千人,一班只能派一个代表上台去领证书,其他的在自己的班上分发。